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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偶在哭泣
＊＊最震人心弦人的哭泣， 不是呼天搶地的嚎啕大哭， 而是平靜而絕望的淚點。縱然是有血有肉的軀體， 要表達最極至的悲傷， 也只需要一滴真心的眼淚就夠了＊＊
時值嚴冬， 風雪侵襲著弱不襟風的小城鎮。
店外的行人很少， 我呆呆地看著他們趕快地走過。
「媽媽， 你看這些木偶多可愛！」 一個小女孩， 牽著母親的手， 走到窗子前。 看她們的裝份， 應是很富有。
她那細小的手指， 指著那幾個擺在我旁邊的同伴。
「別看了， 很冷呀。 快些趕路吧。」 母親催促著那女孩說。
「不！ 我要看我要看！」 女孩的眼光繼續打量著「他們」。 我看得出， 她沒有注視過我。
也對的， 我就是如此的不顯眼和平凡。 從來沒有人會欣賞我， 可能他們連我有存在過也不會知道。
「媽媽！ 買？？」 女孩向她的母親撒嬌地說。
「好吧好吧！」 那婦人很不耐煩， 顯然不想繼續待在寒冷的環境。 她牽著女孩走進店子。
老闆看見她們， 笑了一笑， 便去招呼她們。 婦人一口氣買下所有小女孩看過的木偶， 除了我。
「謝謝！ 請再光臨！」 老闆做成這宗大生意， 笑不合攏。
送了她們出去後， 老闆稍微看了一看這窗檯。 「是時候擺些新貨品上去了。」 他自言自語地說。
的確， 擺放木偶的這一行， 就只剩下我。
老闆看到了我， 不知道是否對著我說了一句 ：「這玩偶放了這麼久也沒有人買……..」
他的語調很平淡， 但我卻聽的很震撼…….
「留著也沒有用， 還是丢掉它吧……..」
＃不要把我丢掉， 好嗎？ 我不是沒有用的………我不是沒有用的…….＃
老闆還沒有把我拿走， 只是把我塞進窗檯的其中一個小角落， 而原有的位置， 則擺放了很多新款的同伴。
我還是孤獨一個…….我還是孤獨一個。
日子一天一天過去， 天氣持續寒冷。 我照樣看著窗外的行人。 突然， 有一個男人， 慢慢地走過來。
他衣著襤褸， 面臉灰塵， 個子很瘦弱。 他的身體縮作一團， 顯然很寒冷。 但他的笑容很親切， 很溫暖。
「很可憐的玩偶呀………」 他看著我說。 他真的是對著我說話嗎？ 但他的眼光， 的確是投射在我身上。
「你冷不冷？」 他說。 「我就很冷呢！ 哈哈…..」 他笑了出口。 他的口氣在寒風中化為白煙， 令窗子濛湖了一片， 但很快又消散了。 他坐在地上， 身子靠著窗邊， 目光仍是看著我。
「我想你也是和我一樣吧？」
一樣？ 什麼一樣？ 老闆發現了他， 馬上走了出店子。
「喂！ 你這乞丐在幹什麼？ 快走吧， 別靠在我的店子！」 老闆很生氣地說。
最後， 老闆強拉扯著他離開。 而我， 則呆呆地看著他。 什麼一樣？ 一樣孤獨嗎？
＃你和我， 一樣孤獨……..＃
之後的幾天， 這男人也有來店子。 他只會隔著窗子， 向我胡說八道。他的身子一天比一天消瘦， 面色愈來愈蒼白， 像沒有吃過東西似的。
「哈…….其實你也很可愛呢， 為什麼還沒有人買走你？」 今天， 他又坐在我面前說。
從來沒有人會注意我， 也沒有人欣賞我， 甚至稱讚我…….
「別這樣看著我呀…..」 他說。「我很貧窮， 沒有金錢買你回去….」 他的眼睛像訴說著什麼似的。
「我以前很富有……..」 他緩緩地說。 「但現在什麼也沒有了……什麼也輸掉了..」
我看著他， 不懂回答。 「因為只顧賭錢， 我的親人都離我而去…..」
他哭了………哭不成聲。
「我只得…..嗚…..我只得一個人………」 他說得很輕聲， 但我聽得很清楚。
「喂！ 你怎麼又來了？」 老闆又走出來罵他。
「你很喜歡這木偶嗎？ 那我送你好了！ 別在這裡妨礙我的生意！ 別的客人都不敢走進來！」
「送？？」 那男人很疑惑。
「反正這玩偶不會有人買， 我遲早也會丟掉它！」 老闆無情地說。 句中每一個字， 都重重地打在我心弦上。我的心很難過……..我的心很難過。
「我不要你送？？」 瘦男人突然叫得很大聲。 「每樣東西也有自己的價值， 包括這玩偶！」
本來在趕路的人們， 都好奇地望過來。 男人吃力地站起來， 特出了他身體的脆弱。
「若果我想要， 我會自己去賺錢買！」 說完， 他就緩緩地離去了。
「瘋子！」 老闆說。
瘋子………他真的是瘋子嗎？
＃每樣東西也有自己的價值， 不是主觀的人可以去衡量。＃
那男人說的話， 也包括了自己。 他也有價值， 他不需要別人可憐。
之後的一天， 男人又走來窗前。 但他的身體十分虛弱， 一直靠著牆邊， 走得很慢。 到最後， 他幾乎是爬在我的面前。 他油盡燈枯了嗎？
「很冷呀……..」 他說出這些字同時， 牙關也在抖震。 天下著雪， 雪則像羽毛般蓋在瘦男人身上。
「我快看不見東西了………….我快聽不見聲音了……..」 他說。 「但我不寂寞………..」
他的手漸漸乏力， 嘴巴也開合得很慢。 「因為有你呀…..」
有誰？ 是有我嗎？
「我不想到死時……….也只有一個人……..」 他笑了………
他笑了。 但眼淚不斷地由眼角流下來。 我哭了。
很安靜…….世界就只剩呼呼的風聲。 不知道過了多久， 才開始有人聲…..
「天呀， 這人死了嗎？」
「凍死在路旁， 真奇怪…..」
「我認識他！ 這幾天我看他睡在暗巷， 好像沒有吃過什麼東西…」
「快抬走他吧！ 別弄髒我的店子！」
「你們看那木偶！ 在哭呀！」
「不是哭吧？ 是水點而已！」
「這水點怎樣抹也抹不掉！ 見鬼了！」
「快點丢掉它吧！ 反正也賣不出去……」
我哭了。 他只是我生命中的過客， 但我為了他而哭了。 一滴最悲傷的淚水也為了他而流了。
因為， 唯一個會停下來注視著我， 欣賞著我， 維護著我的人也走了。
＃我們都不寂寞， 因為我們曾真心地為對方流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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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 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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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ed: 2007-10-18 05:30 P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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